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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26章 或爱屋及乌
 “你要是再心虚一点,我便直接下手了。”武登庸淡淡一笑:“你怎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,陶五爷?”陶元峥并不怕他,轻哼一声,冷冷视。“…是萧谏纸叫你来的?”“你既这么说,我就不问萧先生怎么了。看来没事。”

 武登庸敛起笑容,直勾勾盯着他,目光如刀。“你向天借了胆哪,陶五。我怎就没看出来,你是能下手弑君的货?”“放肆,武登庸!旁人怕你,老夫何惧!”面色灰败的老人一拂袖,差点踉跄滚落,瘦脸上罕见地涨起些许血,恚怒已极。

 “你个弃国遁走的可懦夫,岂敢对本朝宰相如此说话?”武登庸端详着他气急败坏的嘶,半晌泛起一抹冷笑。

 “原来你就是这么对良心代的,陶五。事先不知情,便不算同谋了?”老人咳声渐止,眦目闭口,一时无言以对,口鼻中发出夹着痰声的混浊吐息,阴冷眸光极是不善。

 “我们都很清楚,独孤弋不会平白死去。最后收他的,真是天劫也说不定,但那他为何单匹马,一个人出得城去?

 打猎?独孤弋从来就不爱打猎!有那个工夫,他宁可醇酒美人,醉死在温柔乡里。这事是谁干的,一点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谁的意思。”陶元峥不辩解。

 比起口舌之争,他更想知道这位刀法天下第一,在独孤弋死后极可能是“武功天下第一”的神功侯,意何为?武登庸无意与他啰唣,冷冷问道:“密山王呢?”

 “自…自是在密山国。”陶元峥没好气回答。“那羽渊王呢?”陶元峥闭口不答,强睁的黄浊眼瞳恍若夜兽,总之没点像人。

 密山王是大陶后为独孤弋所生的皇长子,也就是陶元峥的亲外孙。独孤弋受封镇东将军,返回东海后,与萧谏纸展开了对独孤阀内的夺权行动,明争暗斗之下,终以独孤执明大败亏输、吐血身亡作结。

 斗倒独孤执明容易,要终结百年名门独孤阀却难。按萧谏纸谋划,独孤弋本是庶长子,血脉无庸置疑,独孤执明不孚人望,门中一直有不服的声音,若非碍于世子独孤容的贤名,早给人翻掉了。

 既有新主,英武可期,何乐而不为?故要阿旮极力拉拢门中势力。独孤阀中最早看出此一节的,却是世子的西席陶五先生。独孤执明贪生怕死,好吝啬,本就是独孤容的绊脚石。

 万料不到独孤弋横空出世,武功之高骇人听闻,还得末帝敕封,名正言顺,又有萧谏纸为智囊,在京城收拢人心,已不知有多少豪商押注独孤弋,阀内风向丕变,突然间“野种”之说无人再提,敢情庶长子也是长子,一般的能总领一门。

 既然对付不了,就只能捐弃成见,倾力合作了。独孤弋似乎天生具备了某种能力,总能使人让他。公孙氏的武登庸、韩阀的韩破凡,都在形势大好,又或尚能一斗的情况下,拱手将大位让了给他。

 殊不知开风气之先还不是这两位,而是独孤阀原本的正牌世子独孤容。在陶元峥主导下,独孤容率府镇上下,承认了独孤弋的家主地位,阀内最大的反动势力直接向独孤弋输诚,东海道避免了可预见的血腥风暴,一跃成为后央土大战中的头号霸主,抢下问鼎王权的资格。

 做为订盟的象征,独孤弋在靖波府娶陶元峥的长女,并为四郡文士大开幕府之门,替后治理天下的雄图预作准备。

 陶氏以美貌和知书达礼着称,独孤弋对美女向是来者不拒,尽管他始终待陶氏不咸不淡,两人倒是在成亲的第二年来了未来的家主继承人。

 算算时,敢情是大婚之夜落下的种。独孤弋对这个嫡长子,并没有表现出初为人父的欣喜若狂,一如对待孩子的母亲。

 王朝建立后,名为独孤寔的世子受封密山王,其母陶氏没能享受天下母仪的光环太久,不到两年便郁郁而终。为区别嫁与孝明帝的妹妹小陶后,百姓都管叫“大陶后”

 在武登庸的印象里,密山王寔是个安静的孩子,很少看见父亲,偶尔见着也无法消受父亲的鲁言行,更别提父亲周围那帮酒汗熏天的武将。

 他母亲则有着挥之不去的忧郁,似乎不仅仅是因为被丈夫冷落,也不像为独孤弋的风感到委屈,而是来自更深、更不可言说之处。

 封为羽渊王的次子叫独孤寘,乃某姬人所生。武登庸对独孤弋的风韵事毫无兴趣,没听说过羽渊王生母的事,料想不是萧先生便是陶五刻意隐瞒,其中必有不足外人道处。

 他离开时羽渊王还未满周岁,朝野上下无人关注,母子皆是一般的影薄。独孤弋于去岁驾崩,按年月推算,密山王独孤寔已满十六岁,就算这五年间独孤弋未立密山王为太子,这年纪也绝对能继位,连“幼君”都称不上。

 即以新朝肇建,需要强有力的中枢,独孤容也该自任摄政,命陶元峥等文武大臣辅弼才对。兄终弟及的恶例一开,此后岂有宁?这是赤的篡夺,毫无疑义。

 独孤容行此逆举,必容不下兄长的血脉。若不将独孤弋的子嗣们清扫一空,后有心人借此拥立,争从龙之功,白马朝将陷大。密山王乃大陶后所出,是陶元峥的外孙,人说“虎毒不食儿”故武登庸质问时,老人能毫不心虚答以“在密山国”

 羽渊王既与陶氏无有瓜葛,独孤容斩草除之际,老人不知是出言劝阻,还是推波助澜?榻侧畔,垂首斜坐的初老汉子身姿未变,大屋里的空气却为之一凝。

 老人如遭雷殛,枯瘦的双手抓紧喉咙,却仍渐渐不进空气,面色丕变。“武、武登庸,你…”“羽渊王…”武登庸轻声问。“在哪里?”陶元峥知他不是说着玩的。

 老人虽不怕死,却不能这时便死。他若不能完成几项重要布置,确保四郡集团在往后的朝堂上逐渐失势,最终为国家科举所制,必将形成独孤氏、韩氏那样的文人派阀,乃至世家,侵国家根本以自壮。

 又不能教他们死得太快,以免自己身后,王权无人能制,陛下任意施为,祸福难料…你们这些逞一时之快的武夫!岂知太平盛世是多么伟大,却又多么困难的目标,若能稍稍接近那理想的桃源乡,死几个人算什么?

 教你拿来当作逞凶斗狠的借口!老人趁神智未失,奋力动嘴,锐利的眼神却不曾自武登庸面上移开,带着难以言喻的鄙夷愤恨。“大…大理寺…诏狱…”仔细说了狱室和负责看守的官员。

 武登庸解开锁限,争取时间调复内元。即使用不到一成功力的凝功锁脉,如今对他来说也极为吃力,况且无论出力多寡,一旦动用峰级异能,帝心就得承受随时崩溃的风险,只是他没有选择。

 能阻止独孤容的,只有眼前风烛残年的老人。武登庸必须彻底震慑他。“我要带走密山王和羽渊王。比起旁人,我大概是少数敢说对独孤氏天下毫无兴趣的人,这两个孩子会以寻常百姓的身份,在你等看不见的江湖某处终老,这是我的保证。”

 “天真!”陶元峥冷笑:“密山王寔今年十七岁,知自己是先皇嫡子,你保证他将来不会对任何人透身份,不会有哪个野心家把他当成旗招,从你的江湖某处杀将出来,令百姓再受兵锋,酿成巨祸?武登庸,我一直都不知道你有这么蠢哪。”

 武登庸不为所动,斜睨着他。“你就是用这种理由,说服自己对亲骨痛下杀手的么?你不止是蠢,怕是又蠢又恶。”陶元峥哼的一声。

 “你不必拿话挤兑我。寔儿是我的外孙,我不会杀他,也不许别人杀。今年他入京面圣,我会找个理由让他留在京里读书,待密山国生,再撤去藩封,降为无邑侯。十年之后,朝野都不会再讨论密山王,也不会有人问他的去处。”

 至于密山国为何无故起,不问可知。武登庸居然笑起来。“陶五爷,我一直以为你是聪明人,难怪萧先生不愿与你并称。真个是奇大辱啊!”陶元峥被戳中痛处,面色难看至极,张口辩却急得咳嗽,好不容易缓过气来,重重一哼,喉音嘶哑:“徒逞口舌,不知所谓!”“独孤容会你杀了密山王。

 就算你能扛,你儿子呢?你弟弟呢?这两个软脚虾被‘意图不轨’的罪名一吓,怕连你都能杀。区区一个孩子,算得了什么?”陶元峥面色阴沉,一直以来同胁迫者有来有往的陶大丞相,罕见地闭口不发一语。

 他明白武登庸说的是真的。他的长女陶羲月知书达礼,个性温顺,这是东海一道、乃至天下人都知道的。

 他们不知道的是,陶羲月也是独孤容毕生挚爱,从青梅竹马直到现在,始终没变。陶羲月一直以为自己会嫁给世子,连好的独孤执明都没敢染指这位未来的儿媳,始终以礼相待。

 在所有人的眼中,世子与羲月姑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,拆散他们简直是天地不容的大罪。陶元峥花了偌大的工夫才劝服独孤容,割舍小情小爱,眼光放长,须以大局为重,却始终没能劝服羲月。

 她是含恨嫁给那剥夺了世子一切的大恶人,以她自己的方式,与丈夫进行一场绝望而微小的对抗,至死方休。陛下绝不会杀羲儿的骨,陶元峥对自己如是说。

 就算陛下不能给他皇子的名分,也必不会薄待他,无论是做戏给世人看,或爱屋及乌,替命薄的羲儿照顾她唯一的骨

 况且,寔儿从小同这位叔叔亲近,待在陛下身边的时间,还长过了他的父皇武烈。独孤弋始终没有立寔儿为太子的意思,除了无心政事的懒散,也可能跟那些之不绝的无聊耳语有关。  m.xIEhO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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