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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9章 若贸然现裑
 黄缨笑道:“好得很,能跑能跳的,双手还能提水砍柴,硬朗得紧。”蚳狩云连连点头。“多大年纪了?古人说六十耳顺,七十从心所,你姥姥是耳顺知年呢,还是七十了?”

 黄缨心想:“她是问我耿照能否行动自如,还是只能靠我口耳传话。”这点连她自己也不能肯定,只得憨憨一笑,随机应变:“其实我也不知道。我小时候每年都听她说八十啦,到我长大离家,姥姥还是说八十。”

 两人都笑起来。黄缨趁前仰后俯的当儿,断续在桶缘写下“龙皇祭殿”四字,这是耿照要她务必带到的、唯一的一条线报,只说姥姥一看就能明白,为她的安全着想,她知道的越少越好。

 蚳狩云笑得十分酣畅,片刻才收了笑声,回头捏捏她白皙柔的圆脸蛋,微笑道:“你眞是个好孩子。往后若有机会,让你回家乡探望你姥姥。”黄缨开心道:“好啊好啊,多谢姥姥。”

 又写了几个字。一老一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半天,蚳狩云似是心情大好,伸了伸懒,起身道:“头有点晕,你这丫头手脚太勤,水还热着哩!不洗了,穿衣罢。”黄缨乖巧道:“是,姥姥。”

 取巾帕为她抹干身子,两人相扶着移往披衣辕架,于屛风内穿戴齐整,屛风隙间,但见黄缨手里攒着一抹金灿灿的锐芒回映,却是一枚末端尖利的金钗。

 蚳狩云始终背向她,浑然不觉,脚下忽一踉跄,差点坐倒,赶紧攀住衣架子,似乎眞被热水浸得晕乎,立足不稳。

 黄缨眯起杏眸,眼中迸出杀气,手夹金钗,冷不防朝蚳狩云颈椎处撗落!危急之际,少女“啊”的一声,握住右腕,金钗铿然坠地,扶着衣架的华服老妇人还等着晕眩过去,半晌才蹙眉回头:“怎么啦?”

 黄缨勉强一笑,拾起金钗递去:“姥姥,给您簪上。”蚳狩云摇头:“不簪啦,费事。咱们回去罢。”

 黄缨搀着她推门而出,脚步声慢慢往廊底行去。隔着数重镂花门塥、照准黄缨出屛风的幼细皓腕,弹出一缕指风之人,本掠上横梁,追着二人而去,忽听身后一人缓缓道:“我一直觉得是你,并没有什么根据,不过是直觉罢了。没想到眞是你。”

 女郎一袭旅装,白纱裙、束柳,分明是轻便俐落的装束,穿在她身上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女人味。

 在这座遍铺紫檀、木深沉的建筑物内部,她一身明净如雪的打扮是如何瞒过无数耳目,来无形影,去无踪迹,亦极耐人寻味。

 她俏脸微沉,方知被人无声无息来到背后,居然是这般滋味,这可不是件舒心写意的事,然而转过头时,那张极无双的美丽容颜却是似笑非笑,抿着一抹促狭戏谑、但又夺人心魄的姣美勾,轻启檀口,怡然道:“逗你玩儿呢,这便生气啦?肠小肚的小男人!”

 关于两人重逢的画面,耿照在心中揣摩过无数次,万万没想到会是这般景况,忽觉“造化弄人”这四字,果然半点也没有错,叹道:“我没生气,明姑娘。在阿兰山上,你又帮了我一回,我欠你的,早已算不清啦。”

 来人正是明栈雪。她明眸滴溜溜一转,轻轻拍了一下门棂,恍然道:“原来是陷阱。你同那个古灵怪的丫头片子串通好了,故意演出戏来我出手,是也不是?”

 虽笑语盈盈,口气里却不无气恼,只不知是恼耿照误打误撞,抑或自己太过大意,居然被如此简单的把戏所欺。

 若在往昔,耿照兴许会为欺瞒她而感到歉咎,然而,在历经身残、拷打、无力回天等磨砺后,心境却在一夕间有了极大的变化。

 世间公道,须以势为之,没有力量的正义,不过是夸夸其谈,徒惹恶徒讪笑罢了。伸张公理,得先牢牢掌握对自己有利的态势,才有机会让别人听自己说话。

 …得势进取、造势夺人,有什么好歉咎的!况且,此计能钓着明栈雪,本就怪不了别人。“若非你坚持除掉姥姥,还不假他人之手,”耿照定定望着她,笑道:“此计于你毫无意义。

 我只能继续猜测是谁躲在阿缨背后,偷偷保护她、不让发觉,而拿这位神出鬼没的‘高人’一点办法也没有,毕竟她武功高我太多,又比我聪明一百倍不止。”

 他毕竟是夸赞了自己,明栈雪不由噗哧一笑,芳心可可,霎时宛若花开绽、冰雪消融,说不出的明媚动人,娇娇地瞪他一眼,晕红双颊:“跟谁学得这般油腔滑调?没点儿老实!”

 耿照本想先拿老胡顶一顶,多少也有个代,见她并不是眞的在意,这才打消了念头。他自发现黄缨背后有人,再参照蚳狩云所说,除不知以何计拉拢黑蜘蛛的鬼先生,若还有人能进出冷炉谷,明栈雪始终是嫌疑最大的I她带走的《天罗经》之中,藏有天罗香与黑蜘蛛的誓书译本,这份译本不知何故,竟具有让黑蜘蛛指引路径、放行出谷的效力,明栈雪当年能逃离冷炉谷,盖因得到了这个极有力的秘密情报,而姥姥并不以为她能知晓。

 姥姥言谈间虽刻意模糊闪烁,未曾实指,但在耿照听来约莫如是。这也是姥姥亟追回《天罗经》的眞正原因。

 想通这一节,要引出明姑娘来,就简单多了。耿照试图从她眼里看出昔日在莲觉寺的影子,但不知为何,对她的过去了解越多,他越觉得眞实的明姑娘其实是另一个人,并非印象中那娇俏可喜、风姿人的美丽大姐姐,总是机锋敏捷,和自己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。

 “你和姥姥…和天罗香的仇怨,当眞深到如许境地?”他凝视她,忍不住叹息。“到了这时,你仍想着要除掉姥姥。”“我早该在莲觉寺就得手啦,只差了一点儿。”她满不在乎地耸肩,彷佛说的是秋千、剪窗花,做做乞巧之类的事。

 “不知是她运气太好,还是我运气太坏。我故意留下形迹,教她们一路追来寺里,踏入预先布置的陷阱当中。

 可惜我俩多年未见,我忘了她习于牺牲他人,决计不肯犯险,总叫豢养的傻丫头打头阵,最猛烈的一击只死了她的替身。”

 蚳狩云从未向他描述过莲觉寺大战的细节,似是顾及他与明栈雪之间的情谊所致。明栈雪见他眸中殊无笑意,收敛戏谑之,微微一笑,柔声道:“我不是故意撇下你的。

 我本想与天罗香做个了断,再回去寻你,没想功败垂成,不仅走了姥姥,我自个儿也受了伤,难以自保,回去恐将连累你,权衡轻重,才先离寺避避风头。

 “待我养好伤,返回莲觉寺寻你时,你已离开啦。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到你的下落,当时你受慕容柔赏识,青云直上,好不威风,听说还娶了老婆…

 我不好现身与你相见,一直悄悄跟在附近,直到论法大会上,你分别与三乘代表决斗那时。”耿照这才发现,自己对她当不告而别的事,始终耿耿于怀,彷佛…被亲人遗弃了似的。

 越是亲近之人这么做,受的伤越深。他试图以戏谑滑稽的言语开场,其实是本能地抗拒这种软弱的感觉。

 然而,明栈雪不待他质问,便自行提将出来,这种坦直率的方式使他无法生气。况且还有别的事情得赶快解释清楚。

 “她…宝宝锦儿不是…”他面颊微红,猛抓后脑杓:“我们不是眞的成亲了,是为了要向她三位师父…才扯了谎…唉,总之不是外头传得那样。”

 明栈雪不怀好意地眄着他,神情似笑非笑。“原来是这样。下回那女子再着你,我便跳出来打折她的腿子,替你赶走她好了,你这么烦恼,我瞧着也心疼。好在我武功不错的,是不是?”

 耿照下巴都快掉地上了,一愣回神,赶紧摇手。“别…千万别!她…宝宝锦儿不是…哎,我和她是这个…但又不是你想的那个1—”见明栈雪“噗”的一声笑得直打跌,面色一沉:“你早就知道了,对罢?你是成心的。”“哎唷,肚子好疼…”

 她斜坐在榻上轻腹间,无一丝余赘的平坦小腹即使坐着,仍是削如绝壁,线条末端没于裙布腿凹,耿照依稀想起她腿心里那只白腻满的玉蛤,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。

 “人家好久没逗你了嘛!狎戏一下不行么?”明栈雪伸手抹去眼角的泪花,笑道:“放心罢,我决计不动你媳妇儿,个个都是。

 你瞧,连你那大脯的小红颜知己,我不也照顾得好好的?要不凭她,冷炉谷陷落当晚,小白猪早给人宰了下肚,一吃再吃。你别瞧她貌不惊人的,多少只眼睛盯着她的股?”

 耿照听到“个个都是”时,面颊发热,没敢接口,显然这段日子明栈雪在越浦左近盘桓,自己与宝宝锦儿、弦子、横疏影主仆,甚或与媚儿的亲密情状,明姑娘没少瞧了去,表示她确实关心着他,只不知在窥看他与其他女子绵之时,存着何种心思。

 思虑至此,不觉有些痴了。她轻叹道:“你果然在怪我,是不是?怨我在天宫没及时出手,救你险,白受了那些零碎苦头。”

 耿照回过神来,不哑然失笑,摇了摇头,正道:“你再厉害,终不能一人打倒近百名鲁汉子,况且金环谷除鬼先生之外,还有几名厉害的高手,你若贸然现身,望天葬又多囚一人而已。”

 神色和缓许多。明栈雪端详他片刻,忽然笑起来。“你要肯骂我几句,说不定我便少难受些。”一瞥他袖底右腕,喃喃道:“我分明见得…看来你之奇遇,不亚于岳宸风啊丨‘”  M.XiEHo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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