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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9章 难以照办煮碗
 耿照心虚不已,总不好说“我也是刚知道敝上要来”正自尴尬,却听萧谏纸接口:“独孤天威今晚宿于临江镇,至多三之内必至,现羽毋须忧心。”迟凤钧连连称是。萧谏纸道:“你方才提到岳宸风,你对那人知道多少?”随口将赤眼一事说了。

 迟凤钧沉道:“恩师所言极是。那岳宸风虽然悍勇,得刀必不敢私藏,自当献与慕容将军,此事须由将军处着手。”

 见书案边搁着一只摩挲光滑的旧木盘,盘中一盅姜丝鱼汤、一碟咸豆、一碗煮豆腐,另盛有半碗白饭,饭菜看似不曾用过。兴许是搁凉了,飧食上并无热气,蹙眉劝道。

 “恩师,市俚有云:“人是铁,饭是钢。”时间也不早了,学生不打扰恩师用晚膳,明儿再来请安。”萧谏纸点头:“你去罢。”

 迟凤钧起身行礼,抱着乌纱幞头退出舱房。兴许是被得意门生所感动,老人本提笔,犹豫一瞬又放落,端起饭碗吃了几口,鱼汤却只尝一小匙便即搁下。

 耿照在影城中侍奉人惯了,察言观,上前端起鱼汤。“台丞,鱼汤凉了难免腥,我让人再热一热罢。”萧谏纸夹起豉汁煮豆腐佐冷饭,一边摇头:“中午搁到现在,鱼都馊啦,倒掉罢。”

 耿照这才会过意来:“这不是他的晚膳,而是午膳!”心中五味杂陈,点了点头道:“是。”将变味的鱼汤端出舱去。

 守在舱外的老舵工一言不发接过,仿佛习以为常。回到舱里,萧谏纸已将小半碗冷饭吃完,咸豆是下饭菜,盐下得很重,只吃了几颗,那一大碗豉汁煮豆腐倒吃得干干净净。老人以手巾抹口,斟了杯茶,抬头瞥他一眼:“你还没走?”

 也顺手替他斟了一杯,推到桌缘,又转头继续工作。“茶也是冷的,将就点。喝完就走罢。”耿照默默上前,端茶就口,不蹙眉。

 那茶水何止是冷的?茶叶涩不说,都快泡出茶碱来了。舱板上那大得惊人的瓦制茶壶只怕是前一晚便已冲满了的,让老台丞一路喝到今天,中途不必烧水加添,以免扰了工作。

 如这般名满天下、在江湖和朝堂都享有盛誉的人物,为何甘于如此清苦的生活?是因为把全副心神都放在诛灭妖刀、拯救黎民之上,所以才食不知味,无所用心么?

 原本满腔的躁动不平忽然寂落,少年冲着书案后的老人抱拳一揖,沉默转身,低着头推门而出。甲板之上,许缁衣正倚舷斜坐,夜风吹得她衣袂飘飘,一头如瀑浓发披在后,宛若天上谪仙。

 她一见耿照出来便即起身,带着淡淡笑意,耿照低声道:“有劳代掌门久候。”“不碍事。”许缁衣笑道:“适才与迟大人聊了一阵,故旧相逢,也是巧极。”见他神色阴沉,妙目一凝,伸手掠了掠发鬓,低声问道:“怎么啦?出了什么事?”耿照摇头,沉默片刻,忽然开口。

 “代掌门,我想自己一人走走,稍晚便回,不会跑的。”许缁衣凝耸了耸肩,仿佛被风拂动似的,颔首娴雅一笑。“我送你上岸去罢,晚一点再来接你。”“多谢代掌门。”

 两人又登上小筏,许缁衣撑篙徐行,送他到前方不远的一处砌石岸,那里游人寡少,夹岸遍植柳树,往前约莫十数丈有间简陋的小酒肆,草棚檐下悬着陈旧的红灯酒招,店里却没什么人。

 “典卫大人应该不想请我吃酒罢?”许缁衣淡淡一笑,从怀中取出一只沉甸甸的小布囊扔给他。那布囊自她襟中内袋取出,触手犹温,散发着一股淡淡甜,中人醉。她让耿照上了石岸,长篙一点,小舟又划水倒退,宛若涟漪上的一叶浮柳。

 “典卫大人莫吃醉啦。”动听的磁嗓音自水风里悠悠传来:“少时再见。”耿照打开布囊,里头盛满碎银,才想起自己身无分文,不由感激起许缁衣的细心体贴。

 其实他一点也不想饮酒,甚至不想跟人说话,目送小舟消失浮映之间,索在岸边坐了下来,顶着凉微飔怔怔发呆。萧谏纸的一席话,几乎不费吹灰之力,轻而易举便解除了他肩头的重担。

 那部《东海道妖金一案始末考》记载之物,远比琴魔当夜的口述更加详尽,连万劫刀尸不往低处的细节都有…书中说:“低于三尺之处,尸不敢下,恐入窠巢陷构矣。”

 不但记叙详实,更溯本探源,已超过琴魔之言。(或许…老台丞是对的。)“这里用不上我。”

 他双手撑着寒凉的铺石,对星空喃喃自语。若不是施展“夺舍大法”后只能二者存一,只消把琴魔前辈对他做的、再对奇宫某人做上一遍,妖刀一事就和他再没什么瓜葛。

 他是影城堂堂七品典卫,职责就是保护城主周全,自也包括城主的家眷宠姬。一切就像九说的“大人的事自有大人们去管”

 而他,只须在越城浦与城主一行会合,待此间事了,返回影城,继续待在二总管身边,与亲爱的姐姐和霁儿朝夕相伴。

 以二总管的精细手腕,说不定安排他娶霁儿,把老家的父亲及正牌姐姐耿萦接上朱城山,一家和乐融融,共享天伦。

 这样的美景,耿照曾梦过无数次,最后总在妖刀或岳宸风的杀中惊醒,披着一身冷汗怔怔发呆,现在却几已成真。

 耿照看着自己的双手,偶尔‮摩抚‬着神术刀,脑中闪着这趟旅程的片段,直到被沉积更深的记忆所取代。他非常想念横疏影。想念她的聪明狡黠、想念她的温柔眷爱,想念她高高在上的样子,想念她趴在公文堆里振笔疾书、火气一来便寻人晦气的小脾,想念她温暖的娇躯,想念好时她那火辣辣的需索与娇啼…

 当然他也想念霁儿,想念小丫头的贴心娇顺。想念九,想念七叔,想念大膳房的管事郑师傅,想念辰字号房里的一伙旧战友。

 连一贯瞧他不顺眼的狗叔,如今也都怀念得紧。耿照拍拍双颊,发现脸绷得死紧,连掴几下才发热发,活像面时使劲往桌上拍甩“噗哧”一声笑出来。

 “终于…要回家了啊!”他喃喃道,叹了口气,愁容慢慢转成笑容。当然,还有些事情必须收尾。五帝窟那厢,得想办法把阿傻换回来,必要时他不惜以碧火功诀当作换。

 如果可以的话,他也想把宝宝锦儿带回朱城山,岳宸风那笔帐将来找机会再同他算。明姑娘行踪不明,或许可以说服横疏影,动用白影城的情报网络放出消息找寻…

 一旦放松情绪,这些都再不能阻止他的似箭归心。…琴魔前辈,我…就走到这儿了。接下来之事非是我所能为,有比我更有能力、更有智慧,如萧老台丞及许代掌门这样的人来承担。

 像我这等小人物,只要尽自己的本分就好。耿照一跃起身,活动活动筋骨,仿佛连中的润凉息都变得清起来,正要迈步,忽听一声长笑:“典卫大人若要吃酒,能否请在下一杯?”

 远处的柳树上跃下一人,背光而立,但见白衣如雪、身形颀长,手里抱了个小酒坛似的瓷瓮,容貌却看不真切。

 若非心烦意,以两人相距,那人的声息决计逃不过碧火功的感应。耿照不敢大意,暗自提防,扬声道:“我不吃酒。阁下备了酒坛,自饮便是,何必打秋风?”

 那人将瓷坛放在树下,拍了拍手,双掌一摊,笑道:“现下我两手空空啦,与典卫大人讨杯酒吃。”戴月襟风潇洒前行,修长的身躯迈出树影,出一张英面庞,两片薄略缺血硬的髭爬满上颔下。

 明明不修边幅,沧桑中却更显俊秀,令人难以移目。耿照不识此人,然而见其形貌、听其言语,中陡地涌起一阵熟悉亲近之感,痛如怀伤,抚住心口,直觉反握神术刀,颤声道:“你…你莫过来!再来,我便要拔刀啦。”

 这异样的反应是他前所未见,既非心怯,也不是中毒受伤,却十分难受。白衣青年“哼”的一声,拂袖道:“行如宵小,莫非有愧!”飞步上前,伸手拽他臂膀。

 耿照心如麻,身体自生反应,左臂一勾一转,顿将青年震退两步,所使正是“不退金轮手”的招数。

 “来得好!”白衣青年冷笑,食中二指一并“呼!”径刺他右肩,指劲宛若实剑,方位更是古怪!耿照双臂一圈,浑厚的碧火真气轰然迸出,白衣青年的剑指溃散。却见他左脚跟踉跄似的一点,仰天一翻,脑袋竟从衣底钻出,雪白衣影“唰!”

 倒旋如风车,剑指已贴地削来!此一变招之刁,实是他平生未见。耿照既有真气护体,又复有先天胎息感应,指劲难伤,身外物却非如此。

 嚓的一声剑气拦,系带应声而断,神术刀铿然坠地,被青年一脚踢开。“你…”耿照一个箭步踏前,正要抄起爱刀,青年袍下飞起足影“啪、啪、啪!”纷至沓来,竟无一记是虚招!他以“不退金轮手”悉数挡下,心中骇然:“他踢刀是一脚,站立亦须一脚,踢在我肘间共一十五脚…便是两只蜘蛛齐至,也还比他少了一只!”

 两人飞快换招,青年内力不如碧火神功,进招又难越鬼手一步,胜在出手方位难防,耿照一时失察,空有号称天下繁复第一的招式,连一招也难递还。

 白衣青年打不痛他,他也不退对手,两人便在臂影呼啸间僵持,与当对战琼飞的情况相类。但青年本领高过琼飞太多,剑指的异也非“蝎尾蛇鞭腿”可比,难以照办煮碗,再演一回“直取中宫”  M.xIEho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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